暖阁中,陈妪在劝萧菁芬。
“……娘子,你带着女郎和小郎去建康,又不知会宗子……还替宗子纳了妾……岂不是便宜了别人?这件事情,娘子怎就不先知会一下老奴?若是老奴知道了,是绝计不会同意。娘子干嘛要去建康归宁?娘子又没有心虚,心虚的该是别人才对。”
萧菁芬坐在一柄四叶驾凤铜镜前,呆呆看着。铜镜下方形的纽座饰以对称的草叶,外缘用六个凤凰作边缘,后背有一圈见日之光天下大明的铭文。铜镜虽经过匠人的细心打磨,可映出来的身影依旧是模糊不清,甚至有些变形支离。
就像她的心,此时已破碎支离。
再也不复往昔……
“……我小时就知道乌衣巷是娘亲最想去的地方……后来终于去了,去之前,娘亲就教导我千万莫顽皮,也不能胡乱说话,不要惹舅舅们不快……那一年……”萧菁芬说着垂下了头,秀眉微蹙,“……从乌衣巷回来,娘亲就告诉我惹了祸。再后来,又托阿姊替我寻了一门亲事。我想哭又不敢哭,想说却无人可说……眼睁睁地看着阿耶和娘亲将我许给了温长蘅……后来,我发誓要好好待他。虽然我的心给了别人,可我要把能给他的全部给他……”
“这些年来,我始终觉得对不起他,不论温家怎么待我,我都忍了……”她抬起头,眸中噙着泪花,“我除了没给他心,能给的全都给了……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?媪,你说,他怎能这样待我?”
“娘子……”陈妪捂着嘴哭了起来。
温幼仪倚在暖阁的门户上,阳光穿过廊庑上的走兽飞檐,斜斜照在她洁白如玉的脸庞,映着满脸的泪水。
一滴泪水缓缓滑落,像落花飘在水上,悄无声息。
第二天早上,萧菁芬像是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,带着温幼仪和丑儿去见宣城公主。
温幼仪嘴角盈盈笑着,一路逗着丑儿,眼看着萧菁芬被她逗得笑了几下,她才放心。
宣城公主衣饰淡雅,仪态万千,声音悦耳动听,犹如银瓶乍响。
见到她们母子进来,嫣然一笑。
温幼仪看到了沈容姬和刘彧--
刘彧脸带恭敬的笑意,看着宣城公主和沈容姬闲谈,听到内侍禀报萧氏母子来访,不由将头转了过去。
四目相对,俩人相视一笑,而后各自垂下头。
“瓠儿,来从母这里坐……”宣城公主笑着招手,一把将温幼仪搂在怀中,心肝肉的叫了半天这才松手。又从萧菁芬手中接过了丑儿,稳稳抱在怀中。
温幼仪坐在了宣城公主和沈容姬的中间,矜持而有礼,惹得沈容姬拉着她的小手赞了半天。
温幼仪就只是抿着嘴笑。
沈容姬又招了刘彧向萧菁芬见礼。
刘彧长揖一礼,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。
萧菁芬拉着他的手问他都读什么书,平时喜欢什么。刘彧一一作答,举止大方得体,有条不紊。
“虽是几天前就已经见过了,可是那时我病着……”萧菁芬笑着令陈妪捧了几册竹简给刘彧,“这是从母送你的,别嫌弃。”说着话,又将一块童子抓蝙蝠羊脂白玉挂到了刘彧腰间。
刘彧又是一揖到底,将竹简接到手中。偷偷看了温幼仪一眼,只见她眉如翠羽,肌如白雪,还带着几分婴儿肥。比起前世长颦减翠,瘦绿消红之态又多了几分倾城之姿。
不由微微一笑,然后站回到沈容姬身后。
“怎不见谢姊姊?”萧菁芬打量了一眼,没见到谢氏母子,开口问道。
“他们呀,天还没亮就动了身,往建康去了。”宣城公主目光轻闪,看了看萧菁芬,垂首点了一下丑儿的鼻子,柔声道。
萧菁芬‘哦’了一声,就不再询问了。她不是未出嫁的姑子,自然知道谢氏如此行色勿勿,怕是有大事发生。只是她家族中无人在朝中做官,没往深处去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