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道伤疤,一道见证着她的愚昧和痴情的伤疤。
一道不能被任何人看到的伤疤。
她来的太突然,霍无舟没能看清那道痕迹就被她捂了个严严实实,不过他身后的唐言蹊却微微皱起了眉。
就像她路过宗祁背后一眼能看出一页代码里第38行少了个加号一样——她的眼睛,能瞬时捕捉住面前的影像,如胶片一般,重要的、不重要的都能在短时间内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,所以,她总能看到些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。
比如,容鸢脚腕上那个伤疤,似乎经过了一番雕琢,一端加工成了字母O的形状,另一端延伸进裤脚,被牢牢遮住。
O?
她眸间闪过一缕深邃的光,不知为何,竟有种荒唐的直觉——
那是个人名。
Ogier,霍格尔。
容鸢穿好鞋,理了理头发,很快镇定下来,冷冷望着唐言蹊,“好了,现在我师哥也来了,新账旧账一起算吧。”
陆仰止眸如寒玉,阒然无光,“是你推了容鸢?”
唐言蹊方才没回答,现在却抿了下唇,坦然道:“是我。”
“理由?”
“还能有什么理由。”容鸢冷笑,“刚才我一下电梯就听见秘书说公司出事了,所以我要带这个女人去找你对峙,她心虚了,所以把我推开。”
霍无舟原本平静的眼波略微起了波澜,看了容鸢一眼,又看了那边低头不语的女人一眼。
陆仰止眉心一沉,刚要说话,容鸢又道:“先不说这个,反正她也没得逞,我现在还好好站在这里。公司的事重要,不要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耽误时间。”
霍无舟又侧目看了她一眼。
人差点直接磕在地上,小事?
虽然他不认为老祖宗是故意这么做的,但是方才看到那一幕的瞬间,他还是感到了些久违的怒意。
为什么。
大概,因为她是那人的妹妹。
因为他们长得那么像,偶尔他会透过容鸢的脸,看到那个令自己思念成疾、却再也无法挽回的人。
没人比他更清楚,这位容大小姐是个怎样娇气的女孩,手上一个小口子都能让她泪眼汪汪地痛上一天。
他以为她会揪住这件事不放……甚至他已经开始在心里思索该如何帮老祖宗说两句话了。
结果她却那么斩钉截铁地说——公司的事重要,不要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耽误时间。
所有人都看着陆仰止,等着他一个决定。
他眼中袭上暗色,盯着唐言蹊的脸,好似要把她的脸看出一个窟窿。
半晌,薄唇吐出一句沉沉的:“去办公室说。”
容鸢没什么异议,脚腕还是有些痛,她扶着墙,慢慢往办公室的方向走,陆仰止在她身边,问道:“我扶你?”
容鸢想摇头,可又觉得自己实在撑不住,便将手搭在陆仰止的小臂上。
唐言蹊心中一紧,道:“容鸢,我扶你,你不要……”
陆仰止和容鸢同时回头,容鸢的眼角眉梢还挂着一丝薄笑,“唐言蹊,我现在是伤患,我还没追究你的责任,你就别想法设法刷存在感了行吗?怎么,我师哥扶我一下都叫你这么不高兴吗?你好好想想这都是谁造成的!”
唐言蹊蹙眉,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她迎上陆仰止的目光,“你是手……”
“无妨。”
两个字,就把她千回百转的担忧统统抹杀了。
唐言蹊想说的其实是,你的右臂伤到现在,才有一丁点好转。
容鸢就算分量再轻,也是个成年人,半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你的手臂上,陆仰止,你的手不要了吗?
为什么不告诉她,或者,为什么不换一只手扶她?
还是说,你对自己的那条手臂本来就很无所谓,无所谓到,为了谁都能眼睛也不眨地说伤就伤,说断就断?
而我却如临大敌般,把你的每一寸伤势都记挂在心上。
不可笑吗?
身旁霍无舟与她走得很近,见状亦是皱眉,在她耳边,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,很不赞同道:“老祖宗,容总腿脚不便,现在不是您吃醋的时候。”
这话里的规劝与告诫,如同森森铁爪,用力攥住了她的心脏。
以血肉浇灌后滋生了无数铁锈,深埋在身体里,让她觉得疼到无以复加。
唐言蹊忽然想笑。
她十三岁认识他们,就算中间分开了五年,也有八年有余的时间是天天在一起的。
连霍格尔也觉得她是在吃这些无聊的醋。
这五年里,究竟发生了什么、改变了多少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