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者是客,于情于理都得好好招待一番。刘秀一早上就带着两个丫鬟去厨房忙活,家有客人,饭菜都得做的比平时丰盛些,刘秀得亲自盯着才放心。
陈氏母女陪着老爷子晒太阳,张兰兰在旁作陪。陈氏对张兰兰的态度客气了许多,自古但凡有些本事的人都有自个的脾气,在陈氏看来,张兰兰的本事真真不一般,难怪她底气那么足的敢带着孩子上门给自己难堪。
既然张兰兰不是个乡下村妇,陈氏忽然觉得被这样一个名家刁难,其实面子上也没多过不去。谁让人家是名家本领大,有点傲气是应该的。
打从心里佩服了,嘴上语气也软和许多,陈氏不敢像公公一样喊人家“小牡丹”,随女儿一般喊“大师”。
张兰兰觉出陈氏态度的变化,毕竟她是章凌的二婶,互相给个台阶下把事情抹过去就行了,芝麻大的事不至于揪着不放。
陈氏一直主动同张兰兰找话题,张兰兰如今也开始回应她,两人说着说着,气氛便热络起来。
章薇围着夫子打转,夫子见着自家孙女稀罕的紧,问着章薇这些年经历的趣事,章薇乖巧的依偎在夫子膝下,同他讲自己跟爹爹去各处游历的见闻,还有京城里的事。
提到京城,章夫子感慨万千。
身为徐州人士,章夫子是去过京城的,那时候还是前朝,他一考成名,风光一时,那时候京城里谁不知道他个惊才绝艳的状元郎。可后来国破……
他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是在京城里,而亦是在那里,从最顶峰跌落,一蹶不振了几十年。
儿子章枫调任回京后,曾经想接老父亲去京城,可一来老人恋故乡,大多不愿意出远门,宁愿在老家待着,落叶归根;二来章夫子对京城感情复杂,实在不想踏入那伤心地。
如今听着孙女描绘京城的种种繁华,章夫子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他年轻的时候,鲜衣怒马的时光。
到了午饭的点,陈氏母女留在刘家用饭,本就是一大家子人,再加上两个客人,一张饭桌都坐不下。
又恐几个小娃娃吃饭吵闹,索性分了餐,罗婉带着几小孩子上自己屋吃。其余人在堂屋里同陈氏母女一道吃。
陈氏母女头一次同刘家人一道用饭,惊奇的发现刘家人各个吃饭的礼仪都很优雅。没人在盘子里乱波拉菜,也没人吃饭吧唧嘴筷子敲碗叮当响,大家都很标准的拿着筷子,优雅的夹菜吃饭。
要知道这个年代的餐桌礼仪并不普及,只有官家贵族才会重视这个,普通老百姓,特别是农家,吃都吃不饱,没人会讲究什么拿筷子姿势好看不好看啦,夹菜的时候能不能波拉盘子啦,咀嚼要闭着嘴不要发出很大的声音啦,打喷嚏咳嗽得用袖子遮着不能对着碗盘直接喷之类。
陈氏祖上出过小官,后来没落了,到了陈氏这一辈,她爹一辈子是个秀才,勉强撑得上书香门第,可她初入京城时,因礼仪不周,头一次出席官太太们的宴会,还被人暗地里嘲笑过,嫌她喝汤声音大。
陈氏是下了狠功夫才将自己那些不好的习惯纠正过来的,也从小教女儿各种礼仪。
原想着刘家出身农家,发达不过是这几年的事,没想到人家连吃饭都这么讲究,一点不粗鲁。
陈氏暗想,看来刘家真是不一般,否则自己公公那样智慧的人,不会跟刘家走这么近。
张兰兰完全不知道陈氏琢磨开了自己家的用餐礼仪。张兰兰最初穿越来的时候,家里人吃饭确实不太讲究,就连刘秀个小姑娘,吃饭吧唧嘴响的恨不得隔壁都能听见,作为一个现代人,张兰兰完全不能忍他们吃饭吃成那样,每顿饭开始纠正,终于将家人的坏习惯都掰过来了。
至于那些什么京城里的餐桌礼仪,张兰兰压根就没听说过,她只是按照现代人的标准去做罢了。当年她成名后,出息各种宴会不计其数,有中餐有西餐,跟各种社会名流打交道,耳融目染的自己吃饭也优雅了起来。
陈氏心里又将刘家高看了几分。
用完午饭,又叫丫鬟端了果盘来,章薇捡了个橘子剥开,一瓣一瓣递给夫子吃。夫子吃的开心,笑咪咪的同孙女说话。
陈氏瞧着公公这会心情好,于是便道:“爹,一会同我们回家去吧。”
章夫子摇头道:“不去不去,我就住小牡丹家。”
陈氏扶额:“爹,媳妇知道错了,也跟大师家人道歉了,您就原谅媳妇,跟我们回家吧。”
章夫子捏了捏章薇的小脸蛋,笑道:“你们瞧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?小牡丹都不计较了,我自然更不计较。只是我在这住的舒坦,孩子们每日陪我热闹的很,还有小牡丹同我说说话,我可舍不得走呢。”
陈氏:……
章薇见状,道:“爷爷,您光惦记着这的孩子,可把您的孙女给忘了。”
章夫子赶忙道:“怎么会?”
章薇嘟着嘴道:“薇儿好不容易见着爷爷,可爷爷住在这,薇儿想爷爷了怎么办?”
章夫子摸了摸胡子,道:“薇儿想爷爷了,便来看爷爷。小牡丹好客的很,最喜欢我家薇儿这般乖巧的孩子了。”
张兰兰忙跟着附和道:“对对,我家可是孩子窝,随时欢迎。”
陈氏见公公是铁了心了要住刘家,不肯回私塾,知道再劝也没用,便只能顺着公爹来。
下午,张兰兰见章薇实在对画画好奇的很,便推着夫子,领着陈氏母女参观了自己的画室。陈氏母女看的稀罕,这里瞧瞧那里看看。章夫子摸了摸胡须,笑道:“小牡丹啊小牡丹,你说我这一把年纪了,还能学画画不?”
张兰兰道:“学画不嫌晚,夫子这样的聪明的人,当然能学。”
章夫子哈哈大笑,道:“小牡丹,你画画那么好,要不然我拜你为师,跟我家凌儿当师兄弟可好?”
陈氏几乎一口老血吐了出来。自己公公真真是……不可捉摸啊!他要是真心血来潮非要拜牡丹大师为师,那张兰兰便是自己公爹的师父,自己一家不得把牡丹大师当祖宗一样供着?
况且,跟自己孙子当同门同辈……陈氏一想就觉得脑仁疼。
“那可不行,我可不敢收您这样的徒弟,我怕折我的寿。您要是想学,我教您便是,收徒之事万万不可。”张兰兰知道夫子不过是随口一说,便随口拒了。